第八十八章 围城_95_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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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围城_95

  雷音走后,凤寂迅速又调来了许多中阶修为的鹫妖,命他们好好守着城门处的结界口,不许有丝毫懈怠,一旦有变故,立时报去凤栖行宫。素江瞧了瞧凤寂的脸色,实在有些在意,难得好声好气关心道:“大凤凰,你感觉如何?是不是这结界耗了你太多元气,之前雷音是如何给你的结界阵心输送灵力的,我也可以助你一二。”

  凤寂此时已是人形,脸色确有些苍白,但还是没事儿人似的,扬起手中合扇,无所谓地晃了晃道:“区区一个防御结界,还不至于就令本王要死要活的,这结界其实并非直接与本王灵脉相通,而是由本王的本命法器赤翎支撑着,赤翎居于本王所设的结界阵阵眼中,本王只需要每隔一些时辰去补充一些灵力即可。”凤寂露出一个自恋的笑容,问素江道:“昭公主可是对本王的法器有兴趣,一会儿本王带你去看他,赤翎可是这世间最为超凡绝伦、完美无瑕的法器了!”

  还不待素江作答,白鸦插进话来道:“唔,你的本命法器,名字又叫赤翎,鸟灵王,这法器怕不就是你身上最长最坚硬的那根尾羽吧?说白了——就是一根大、毛、而、已。”

  凤寂嘴角向下跌了跌,手中哗地折扇一展,凤目似笑非笑看着白鸦,白鸦也毫不示弱地回望,一时间气氛竟比头顶结界中电闪雷鸣还糟一些。

  素江一阵无语,突然又抿嘴一笑,左右各拍了拍白鸦与凤寂的胳膊,爽快道:“看起来盟主大人对赤翎兴趣更甚,那你们俩去看吧!本公主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说罢便纵身跃下城门。

  “哎昭素江,你要去哪儿啊?”白鸦在素江身后喊道。素江没回头,高声答了句:“去找你家雷憨憨啊,商量夜里如何开辟出城去的秘道!”

  白鸦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开辟秘道也要喊得所有人都听见吗......”叹罢,抬头便与凤寂尴尬地对上了眼神儿,白鸦唰地收起脸上的温柔,向前一步,背着手道:“那就请鸟灵王再展翅载你们的盟主一程吧,我可是真心想欣赏欣赏你那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大羽毛的?”

  断桥处的万人尸堆被挖开之后,大量的死尸瘴气弥漫开来,在弥水镇各处若有若无,借着这瘴气掩盖,素江以魔灵力化出一层灰蒙蒙的影瘴,不远不近地跟着雷音。渐渐地,她有了种预感,雷音现在并不是要回赤雷营帐。

  果然,雷音去的地方是地牢。这个地牢原本就是弥水镇关押重犯的水牢,在流星河被鸟灵军团截断之后,一半的水被凤寂引到凤栖行宫去为自己建华丽的澡堂子了,而另一半,则用于扩建地下水牢。水牢的水深几乎没过了素江的胸,但还不及雷音的腰,素江无声地瞪了一眼雷音的背影——这家伙比初见时又长高了不少,几乎和大了雷音三岁的白鸦一般高了。明明自己已经长大不少,奈何别人速度更快,素江郁闷。

  水牢里有不少牢房还是空着,也有些关着或人或妖的修灵者,数只水性很好的雁奴看守在这里,时不时戏水当乐子,雁毛熙熙,吵闹得很,素江在水中潜行,完全未引来注意,她甚至不需要给自己加遁形结界。直至跟到了水牢尽头,最末一间牢房,吱呀一声后,雷音停在了一人身前。当素江望见那人抬起脸后,心中仿佛落下了一片雪花,她其实隐约猜想雷音来见的,必然是这个女子——凤闪闪。

  凤闪闪其实一直都对素江很好,即使是在素江因雪舞之毒身体陷入封印,并且实际上是以半个人质的身份待在踏风之盟里时,凤闪闪也依旧不曾讥讽、刻薄于她,似乎在凤闪闪的眼里,人神是人神、素江妹妹是素江妹妹,凤闪闪总能够分得很开。所以在白鸦与素江那次争吵,素江被弃于路边时,凤闪闪会为了一个身份尴尬的人神而指着白鸦破口大骂。

  不过凤闪闪应该会后悔当初对素江的仁慈吧,后悔曾经只当她是个单纯少女,为她打抱不平。毕竟凤闪闪脸上的疤,当时在女帝的玉枫宫前,素江明明可以用神力轻易治愈,却故意留下伤疤作为惩戒,放任不管。素江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看不惯当时的自己。

  此刻,幽暗的水牢之中,凤闪闪抬头望着雷音,她的脸上除了当初在池歌皇城被雷音重伤的丑陋伤疤,周围又多出了很多新伤,看起来是受刑留下的。“我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呢。”凤闪闪哑着嗓子,轻描淡写道。她双手被铁镣铐在两侧,头发散乱不堪,只有眼睛还是从前那般,亮闪闪的,像雷古森林夜晚的星光。雷音突然变得烦躁起来,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一头愤怒又迷茫的困兽。“我有什么不敢的?嗯?”雷音的声音从牙缝中透出来,他伸手掐住了凤闪闪嶙峋的下巴,用力往下一拽,凤闪闪的头猛地被拉了下去,整张脸浸在水中,她无法呼吸剧烈挣扎起来,但雷音的手铁钳一般,纹丝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久到素江甚至以为雷音现在就要亲手杀了凤闪闪。凤闪闪大口地呛水,身体抖动挣扎了一会儿后,渐渐不动了,血与镣铐的铁味弥漫开来,素江看见雷音的胸口快速起伏,复又镇定下来。

  “如何?现在可以乖一些和我说话了吗。”雷音松手,拽着凤闪闪的头发把她的头拉出了水。凤闪闪此刻却无声无息,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被拎在可怕主人的手里。“别装死。”雷音晃了晃她的头。此时在凤闪闪面前的雷音,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右边不远处的小小窗口中透进一丝光,跳在水面反照在凤闪闪的脸上,又惨又白,残酷得引人生出一种邪恶的冲动。素江不知为何,突然想要更多的血、更多的暴虐,她觉得雷音就该这么做,不、甚至还不够,她一惊,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而脊背生寒,一定是地牢的水太冷了。凤闪闪是背叛了大家没错,但她对自己曾施以援手,自己不该如此恶毒地想她受这种活罪。

  “闪闪。”雷音等了等,凤闪闪还是没有睁眼,雷音又唤了几声凤闪闪的名字,依然没有回应。雷音缓缓低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令他深爱又饱受折磨的少女,然后猛地吻住了凤闪闪的唇,那是一个野蛮的兽一般的吻,是毫无章法地噬咬。雷音一面疯狂地吻着这张没有回应的唇,一面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了对方。“唔!”凤闪闪嘴角溢出混着血的水,她在剧痛中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咬了雷音一口。雷音吃痛,一起身,抬手就把凤闪闪的头打偏到了一边。凤闪闪极其虚弱地喘着道:“雷音,你怎么,一来,就、恶心人。小时候没发现,咳咳,你这么、变态。”

  “哈哈哈!你说我恶心人?”雷音放声大笑起来,“那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呢?你对我们族里那些兄弟们做的事情呢?是你,是你害死了雷炎大哥!你从小到大,他都把你当亲妹妹似的宠着......凤闪闪......你才是最可怕的,你才是最恶心人的,你骗我骗了那么久、那么多次......令我害死我的兄弟!”雷音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掐住了凤闪闪的脖子道:“你知道吗,我有多想杀了你,给那些兄弟们、给雷炎大哥报仇。”

  “那你就快点动手,杀了我啊。咳咳、雷音,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动手呢,你、你这个孬种。”凤闪闪在艰难的一丝呼吸中轻轻地说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还有一□□惑,“哦,是不是不舍得呀,你喜欢我,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得不得了。但你又纯情得很,不忍心碰我,现在可好了,我做了这些事,你有一千一万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想怎么玩我都可以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杀掉了,对不对呀?”凤闪闪眯着受伤的眼睛,迷离地望着雷音。在凤闪闪又古怪又轻挑的话语中,雷音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开来,慢慢地顺着凤闪闪的脖子下滑,抚摸过她的颈窝、肩膀、双臂......直至没入水中,而凤闪闪的脸在月光中无声息地扬起、贴近,将干裂的薄唇微张着送到了雷音的眼前。雷音附身,缓缓道:“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论怎么对你,都不过分。”

  素江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不远门柱后的阴影中看着交缠的两具身体,听着喘息□□和铁索镣铐交织出的声响,她仿佛和冰冷的水化作了一体,但又像是一团在冰雪之中的熊熊烈火。素江想到了自己和白鸦在九霄之上的那个晚上,在祭仙剑上,月尽云端,他们也是像眼前这般忘我地、热烈地、又深藏悲伤地亲吻、安慰彼此的孤独......只是,没有像他们这样交融结合。

  为什么呢?白鸦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停下来?当时只是对自己的一时安慰一时情迷,还是白鸦心中还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比如那条一直在他腰间的红绫?素江心底忽地涌上许多不满与怒气,还伴着隐隐的慌乱——不行,她并没有得到白鸦,白鸦还不完全属于自己,这样的念头煎熬、火烤着她。素江灵脉中的魔灵力似乎又嗅到了阴暗的美味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恍恍惚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素江听见雷音冷漠的声音:“张嘴,把这个吃了。如果你不想就这么难看地死在这里。”凤闪闪应该是缓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那你喂我吃啊。雷音,不是我不想死,是你不想我死才对吧。”“你!”雷音捏着凤闪闪的嘴把一颗硕大的合合果塞进了她的喉咙里,粗暴地逼她咽下去,然后便转身欲走。哗哗的水声忽然在牢门处停下,雷音背对着凤闪闪,问道:“凤闪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族人?真的只是因为,你爷爷雷柏臣的命令?你明明知道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把你亲手养大的人也不是他!”

  身后寂静无声。

  雷音低吼道:“回答我!”

  “雷音,你别再问了。再问也还是一样的答案。”凤闪闪淡淡道,“我现在已经任你摆布了,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你就别再玩纯情又真心的游戏了,好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雷音走了。他经过素江时,素江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而素江依然一动不动,仿佛窗角阴影中没有温度没有呼吸的一块枯木。

  凤闪闪模模糊糊听见地牢的雁奴们和雷音行礼打招呼的笑声,知道雷音已经走远了,她低低地□□了一声,如今痛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倒不觉得太难忍受。凤闪闪勉强动了动脖子,又试着动了动两边的手腕,右边的似乎比昨天多松动了一些,很好。凤闪闪已经发现,每次雷音吻自己的时候,只要发觉自己喘息过度明显呼吸不畅时,总会把他灵脉内的木之灵力渡给自己。今日也是如此,凤闪闪便一次次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一点点将雷音渡给自己的那些灵力贮存在自己体内。凤闪闪自己的火、木两种灵力早已耗尽,而她的灵核被雷音用火腾秘术给重伤并且封住,没有办法自行修复,更没有办法产生新的灵力。

  “咳咳。咳。”凤闪闪咳出几口血,然后深深呼吸,将木之灵力对着自己右手腕上的镣铐吹出,凤闪闪的木之灵力一向修习得较懒散,使得远没有火之灵力顺畅,她苦笑着自语道:“这个木形之术还是当年你教我的呢,雷音。”木之灵力旋转起来,拧成一股强韧有力的褐色根系,一圈圈缠绕在了镣铐上,并逐渐拉紧,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像骨头的变形。随着这声音,镣铐圈自合拢缝隙处竟然被这股子褐色老根给生生扯松了许多,变了形状,凤闪闪使劲儿转了转手,突然一抽!竟将右手抽了出来!她的骨关节伤了几处,两三块皮被刮了下来,但凤闪闪不甚在意,她很满意一只手重获自由,随便在水中洗了洗。

  “看起来,你还是没有想悔改。是准备要逃走,去找你那个爷爷吗。”有个声音问道。

  “谁?谁在哪!”凤闪闪猛地抬头望向左边不远处的大片阴影。

  “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个纤细倩丽的少女,倾国倾城、令人屏息又惊颤的容颜,一双鹿眼在那抹月辉下望着水中狼狈不堪的凤闪闪。

  “你?竟然是你啊,我们的神之素江啊。看来你在西边的事情办完了。”凤闪闪愣了一会儿,然后意义不明地低头笑了一下。“你是跟着雷音进来的?这么说,不该看的你都看了?我们纯洁的高高在上的半神,是不是心中恶心得不行,准备再给我点儿什么惩罚?”

  素江又走近了一些,低声对凤闪闪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神了。我的神力已经被九玄神鼎收回了。”

  凤闪闪一愣,道:“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可是人神啊,神力怎么会被九玄神鼎收回,那鼎只不过是巫祝一族手中操纵天下的工具罢了......难道、是大巫祝舞游长老已经开始动手了——昭素江、说的都是真的?”

  凤闪闪在素江的脸上没有找到对方否认的意思。

  凤闪闪忽然语气有些不稳,她顿住,然后低低喃喃道:“哈,可笑,你这个人神,最后一个人神,真是可怜,神智开启没多久,竟又被神鼎收回了神力......那我呢,我岂不是更可怜,你告诉我,你没了神力,我的脸,你现在是不是也没有办法再治好了?”凤闪闪用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鼻梁上那道丑陋似泥虱的伤疤。

  “雷音修习的火腾秘术,到了一定火候之后,造成的近距离伤害几乎都是不可逆的。就连修习火腾秘术的人,也无法治愈你的伤疤。人神的混沌神力可愈一切,可我如今没了。凤闪闪,你从小就喜欢漂亮东西,当初也是因为我长得美丽,所以对我忍不住怜爱和同情,对不对?”素江走近凤闪闪,把手搭在了凤闪闪手上的伤口处,素江的掌心氲出了一团黑色的灵力,缓缓的流淌在破裂的伤口周围,片刻后,凤闪闪的手光滑如新。

  “你——你不是说已经没有神力了,这又是什么力量?”凤闪闪转了转手腕,惊诧地盯着素江。

  “这是我体内当初用来压制混沌神力的魔灵力。一样是巫祝一族的好把戏。”素江答道。

  “那——火腾秘术的伤也可以治吗?”凤闪闪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素江脸上有些惊讶,并不回答凤闪闪的问题,只笑了笑问道:“我用魔族的力量,你不介意吗?”

  凤闪闪转头望向窗口洒进来的月光,道:“呵,这有什么。我早已经看明白了,这个世界,什么神魔、什么黑白、什么正道......都是用来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的。魔?魔灵力?怎么,就很低人一等吗?每个有灵之物,心中都有魔。”

  素江认真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道:“心中都有魔,说得好。凤闪闪,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背叛踏风之盟,我要你说实话,这样我才会决定要不要帮你。”

  “我有的选吗。”凤闪闪道,“若我的回答你不满意,恐怕你出去的第一时间就会把我的小把戏告诉雷音了吧。”

  素江笑了笑:“我可不忍心看雷音再这么折磨你,我会先告诉白鸦哥哥,你之前在祈桑国都明明答应过白鸦,说定不负盟主所托,我要看看你现在该怎么面对他。”

  “白鸦他——是了,你来了,他必定也在此地了。我确实对不起他。”凤闪闪叹一口气道,“好了。我实话告诉你吧,初时我答应爷爷的要求,是因为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也知道,我是我娘雷芒二十年前在赤雷圣树底下捡回家养大的,我曾经问过娘、阿奶她们关于自己到底从何而来,但她们都说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爷爷私底下同我说,只要我乖乖地帮他做一些事,等时候到了,他自会告诉我我的身世。一开始爷爷给我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小事,毕竟我年纪也小修为也弱,那时我还不懂,从那一日开始,我便一步步走了一条与雷音完全不同的路。当我想回头时,发现身后早已是悬崖峭壁。”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你到底是谁。”素江问。

  凤闪闪不语,对着水面上静默的月光怔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爷爷还不肯告诉我。他说时机还未到。”

  素江摇摇头,道:“傻子。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只是拿这件事吊着你,也许他知道,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

  凤闪闪道:“是,人总是要为了一丝希望去拼一拼,却不能预料,一脚踏进泥潭,就没有办法干净地爬出来了。其实在祈桑的时候,我真的是后悔了,我并没有骗白鸦,我有想要停下来,重新来过,将功赎罪。但——”

  凤闪闪呼吸急促起来,眼神中突然涌出了许多恨、伤心与焦灼,沉声道:“我没想到,爷爷竟然可以狠得下心......为了他的所谋之事,就连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下得了狠心!”

  素江愣了愣道:“你是说,你娘?他用自己亲生女儿来要挟你?”

  凤闪闪的眼眶一片猩红,道:“是,他给自己的亲生女儿雷芒用了木蛊之术。木蛊是一种很危险的蛊,可以化做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尘埃,顺着木之灵力被种入受蛊者的体内,受蛊者并不自知,会慢慢受控于施蛊人,只听施蛊人的意思行事。这种蛊只在雷古森林能找到,子蛊母蛊只能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作用,所以虽然木蛊危险,但因为受此限制,并没有太多人会去用它。毕竟,哪里有那么多至亲相残的事呢,呵,谁能想到,赤雷一族的大长老会......”

  “所以你爷爷就是用你娘继续要挟你,让你背地里将踏风之盟的动向和计划告诉他。”素江道,“但雷芒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真的能下得去手?”

  “我初时也想过爷爷是不是只是骗我,但我不敢赌。他在烽火传音之术中,都将木蛊的母蛊给我看了......而且,我知道爷爷的脾气为人,他把赤雷一族大长老的地位和责任看得极重,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雷芷臣长老的势力斩草除根。其实在几年之前,他就已经和伏龙之盟悄悄结盟了,爷爷说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可以带领赤雷一族离开雷古森林,重返霄明神州,他觉得那才是高贵的生灵应该待的地方。他想要在真神虚合归来之前,让赤雷一族证明自己,在霄明神州争得一席之地。他想要赤雷一族,成为千年之前的巫祝一族或是梦朔一族,成为近前侍神的极尊之族。”凤闪闪声音中的苦涩随着月光倾泻,“但是,他可以为了他的霄明梦而不在意自己女儿的死活,而我这个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外人,却没办法不在乎!我被他这一心狠的计谋拴得死死的,不仅是我娘,我哥雷岐云也被他给软禁了......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只有继续为他做事,为他背叛你们,背叛了雷音......”说到雷音的名字时,凤闪闪的声音似在刀尖上被层层剖开,散发出残忍的气息。

  素江盯着凤闪闪皱眉,道:“这些话,你受的威胁,你为什么不告诉雷音。你告诉雷音,我想他也许就会原谅你了。”

  凤闪闪漠然道:“告诉他,然后让他和我一起面对痛苦锥心的选择吗?我猜,以雷音的顾全大局的性格,他挣扎到最后一定还是会选择白鸦,选择踏风之盟......但若我的家人因此遭遇不测,雷音也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活在痛苦之中。他已经背上了间接害死他大哥雷炎的痛苦,告诉他更多只会再加上更多人的性命去折磨他,何必呢......我一个就够够的了,为什么要拉上雷音那执拗的家伙下水......”

  “你——”素江动了动唇,她突然想到了父王、想到了小叔、想到了母亲,想到了白鸦提及准备攻打大衍的时候避开自己的眼神,素江最终还是没有对凤闪闪的选择再多说什么。

  “好了,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大实话了,满意了吧?你想要怎么帮我?”凤闪闪胡乱地用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有些冷得发抖,方才雷音渡给自己的灵力都用来恢复自己右手的自由了。

  素江见她如此,双掌释出魔灵力,浸入水下,轻轻贴在了凤闪闪两侧腰间,问道:“这样是不是感觉好上许多?你是不是傻,一次把雷音给你的灵力用完,也只是一只手解脱,还不是困在这里,然后是要冻死自己吗?”

  凤闪闪没好气道:“你当我像你一样,无所不知,什么都算得好好的?真在这里死了也算给我个好下场了。”有了素江的灵力,凤闪闪的力气一点点回来了,她看着长高、长大了不少的昭素江,又放低了声音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管怎样,你今天跟着雷音来这里,让我有个人,可以说这么多憋在心里的话,我现在真的觉得轻松一点。”凤闪闪望着眼前比自己小几岁的绝色少女,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脱去了初见时的稚气了,说话的眼神中多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和大衍圣山脚下的那个女娃判若两人,想来这一路也经历了很多常人想不到的磨难吧。

  “我若不在,你逃离水牢后,要去找你爷爷吗?”素江以魔灵之刃断了另一只铁镣铐,凤闪闪活动了几下左手,舒服地呼了口气。

  “雷音现在已经彻底不信任我了。我打算回雷古森林去,想办法救我娘和我哥。虽然母蛊在爷爷那里,但全族最通晓蛊术的是阿奶,她是这一代的树婆,她一定有办法。”凤闪闪道,“你若想帮我,就帮我逃出去。”

  “你现在这么弱,逃出去也跑不了多久,估计就横尸荒野了。我又不能一直保护你到雷古森林。”素江道。

  素江的话一针见血,凤闪闪一时无语,陷入沉思。素江心道,看样子,凤闪闪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不知道伏龙之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弥水镇,不然一定会想办法遛出去寻求伏龙之盟的帮助——半月之前也是凤闪闪把伏龙之盟的巫灵军偷偷放进祈桑池歌助驸马周吉谋反的。于是素江放缓语气对凤闪闪道:“其实我有个建议,我直接先带你去见白鸦哥哥。白鸦哥哥心软得很,他虽然和雷音关系最好,但心中也很看重你,把你当生死之交和半个妹妹看的,只是以前一直是雷音在你身边,他为了避嫌也不好管你太多。现在你和雷音都闹成这样了,你去找白鸦,他肯定不准雷音再欺负你的。”

  凤闪闪瞥了一眼素江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白鸦这么看重我?白鸦告诉你的?你不吃醋吗?”

  素江表情丝毫没有波澜,随手给凤闪闪加了一个黑色的遁形结界,这是魔族的特殊术法之一,素江之前看魔尊使过,她在术法上敏慧异常,柳和白鸦也都说她什么术法皆一学就会。这遁形结界本也不难,但只有使用魔灵力才能发挥出作用来,外人看过去就如同看进一团不清不楚的雾障一般,不过结界中的人向外观察的视野也会受到一定阻碍,能看多清取决于自己的灵力修为。“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他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才懒得管。你不冷了是吧,都有力气贫嘴了。扶好我的肩,我先带你从这儿出去,一直待在水里,我都要泡发成花菇子了。”素江将凤闪闪往身边一带,半架住她,微微躬身向外而去。

  凤闪闪也不戳穿素江的嘴硬,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现在这个喜怒随心的素江令自己很安心,头一歪便轻轻枕在了素江的身上,低声说道:“白鸦他现在已经做了盟主,我心底便不愿让他为难......我知道我若开口,白鸦肯定会好好安置我,留我下来,不准雷音再折磨我。但只要我继续留在你们身边,爷爷一定会逼着我继续出卖你们,为他传递情报,我若骗他,就是在拿娘亲和哥哥的安危在冒险啊。我在这牢里思来想去,不如我离了你们,去找爷爷,直接为他做牛做马,如果我运气不好死在半路上,正好一了百了,爷爷也不必再用他的女儿和孙子来要挟我了,不是很好吗?”

  素江不语,沉默地扶着凤闪闪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直到两人终于出了地下水牢,湿淋淋地站在月光下时,素江说:“你自己的命就这么不知道爱惜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只要一死就能解开雷音和你之间的痛苦?”凤闪闪在朦胧的遁形结界中听见素江狡黠地轻笑一声又对自己道:“走吧,我送你去白鸦那里,我们盟主大人那等才智,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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