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变化_无限之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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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变化

  眼前的景色轰然破碎,叶凝依旧沉浸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分不清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刚才的一瞬间他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真实的人生。从诞生到死亡,从懵懂到偏执,从希望再到绝望——一场可悲、可叹、又可笑的人生。

  决绝的朝着一个目的地前行,在最后却发现目的地只是虚无缥缈的幻境,于是在这之前所行走过的路程、所做出的努力、所付出的心血……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就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迷途者,朝着目及的绿洲前行,当抵达时才发现自己所看见的并不是绿洲,而是海市蜃楼——最后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无论过程如何,没有结果就没有任何意义——这一场人生正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更准确的来说,是付出了一切,却最终毫无所得的人生。

  世间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令人绝望。从没拥有过不是绝望,拥有后失去才是真正的绝望,更加绝望的是就连拥有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觉,最后却连幻觉都没能拥有——连自我欺骗,沉湎幻想都不能做到。

  在此之前,叶凝已经历过无数次过程不同、结果却毫无二致的人生。

  他不断的体验着这种只一次就足以让人疯狂的人生,每一次都仿佛被摈除了自我思考能力,强制性的代入到一个个不同的人生之中。那强烈的偏执与扭曲执念令他多次产生了自我否认,甚至如庄周梦蝶般开始怀疑到底是叶凝梦入无数人生,又或者叶凝只是无数人生中无聊的一个幻觉。

  叶凝的认知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无谓,再由无谓到深思,由沉思到愤怒,由愤怒到恐惧……迷茫、畏惧、绝望,直到现在的麻木,心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在这仿佛真实的轮回中,他按着应有的剧本不断的经历着一次次的生命,经历着从有到无的过程。他明白只要自己愿意涉入其中,固有的剧本就能得以改变,令这无尽的死循环发生偏折——事实上他也的确曾多次打算向幻想的人生进行干涉。

  然而,叶凝最终却将这些冲动抑制。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用属于“叶凝”的人格对这些虚渺的人生进行干涉,就相当于他已经被虚渺人生中的“他们”所同化,抛弃了“叶凝”这个身份,陷入“他们”的情感与偏执之中不可自拔,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芙蕾雅要叮嘱他的原因,在这无尽的轮回中,以任何形式的涉入都相当于自我的消泯,人格的崩溃——记忆、人格、自我认知是构成人类的最基础要素,一旦失去记忆、改变人格与自我,那么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死去了,活着的只是在他肉体上的新生命。

  一个认为自己是张三、李四、王五的自己还会是叶凝么?

  答案是完全否定的。

  “绝对不能以任何形式参与进去。”

  无论多少次轮回他都谨记着这一点,不管多少次迷失于轮回中,这叮嘱都如唤醒睡眠的魔咒般彻响,将属于“叶凝”的人格、思维复归原位。

  无尽的黑暗再次涌动,像是海浪般晃荡着,黑暗开始逐渐褪去,一缕缕光亮交织成大地、星辰、山岳、河流、海洋……这一幕正象征的又一次的轮回。

  低声叹息,叶凝略微涣散的瞳孔紧缩,将思绪抽回。

  他以冷漠、嘲弄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返古的世界,毫无畏惧的往前一步,踏入瞬间形成的虚幻世界之中——每一次的轮回都代表着他往前踏出的脚步,幻想的人生向着造成无尽螺旋的起源推移。

  就像是一盘倒带的录像,一本倒叙的小说——从尾到头,从结局到开头。

  熟悉的感觉加身,叶凝以冷笑迎接感知的消泯,任由光芒吞噬自己的身体。他相信,一切的尽头已经近在眼前了。

  ……

  时间无法用分钟、小时、日、月来形容,甚至是年都不能说是恰当。

  更恰当的来说,又是成千上万次的轮回开始到终结——每一次的人生旅程短则十几二十年,长则不超过四十年,更无一次可以称得上是安详而终,尽是如同被诅咒般的短暂人生。

  即使是如此,叶凝也已经判断不出自己度过了多少岁月,是千年?是万年?又或是千百万年?

  早已记不清了。

  又是一次生命的终结,作为一名起义军首领,在推翻原先政权的时候被人所刺杀——就在大庭广众之前被人以利刃砍下了头颅,无头的尸骸栽倒在地,被马匹拖曳着往前奔跑,当被人放下时早已面目全非。

  毫不停滞,叶凝从正在崩溃的光幕中踏出,又迅速的往前踏出一步。背后的世界加速崩溃,眼前又于瞬息中光芒大放,形成一片新的世界。

  他以死寂的目光打量新的世界一眼,就迈步走了进去。

  内心在经历无数岁月磨难后化为沧海,就算再巨大的风浪,也仅能是在心海中泛起的一点波澜,除此之外别无作为。

  身影被光芒吞噬的瞬间,叶凝的眼皮不经意地一颤,不再是熟悉的感觉,眼前的世界多了一些变化。很是微妙,却切实存在的变化。

  ……

  “粲……”

  他听到有人这么呼唤着,于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无边际的翠绿草原之上。

  在他的身旁有风浪呼啸而过,足有人高的青翠绿草纷纷折腰,像碧绿的海洋上所泛起的浪花般壮观。

  同时,弯下腰来的草浪下露出累累的尸骨,有的已经化为白骨,有的腐烂不堪,有的甚至看起来不过刚刚死去——赤裸的身体上遍布满野兽啃咬的痕迹。

  他站起身来,看向那正在呼唤的人儿——那是穿着以兽皮粗糙缝制成的衣裤的女人,有着与许多族人截然不同的白色皮肤,并且有着纤长而柔顺的黑发。

  应该是很少参与围猎或是采摘与耕种吧?或许有着一个很强大的男人在庇护着她吧?

  他这么思考着,也这么认为着。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在荒原之上,人这种族群可是最孱弱的族群之一。没有尖利的爪子、没有庞大的躯体、没有有力的下肢、没有厉害的牙齿——有的只有还算灵活的双手、以及堪比虫子一样的生育能力。

  人,在荒原中是容易猎杀的食物,廉价而又脆弱。

  这样脆弱的人,在这荒原之上为了生存下去,不可能不让身体遍布伤痕与污迹。

  每一次的狩猎都是在死亡边沿游走,每一天都有熟识的族人死去,他们的尸骸被草草丢弃,成为猛兽的食物,也有可能成为族人的食物。

  荒原,这是一个只有强壮的勇士才能得以生存的世界。

  而这个女人的身上却看不到强壮的象征,无论是白皙且毫无伤痕的皮肤、纤细的腰肢、碍事的长发……她身上所拥有的都只是孱弱者的象征。

  因此她一定受到很好的庇护吧?

  他并不是她所呼唤的粲,她所呼唤的人也并不是他,而是地上尸骸中的一具——看起来似乎很幸运,她所呼唤的男人尸骸保存得很完整,除了咽喉被咬断,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伤痕。

  这大概是她能认出对方的原因,而死去的男人无疑是符合强壮这一认知的。

  至少从体型来看,男人比他强壮上许多,黝黑的皮肤有着不逊于野兽皮毛的柔韧。

  如果男人还活着,就算有三个他或许也不是男人的对手。这无疑是一名可以称之为族内勇者的人。或许是其他群落的勇者?

  他看了女性一会就不再看了,而是蹲下身来从草丛中扒出一把石刀,由从草丛中摸到一条野兽的断腿,似乎是先前被自己杀死的黄皮野兽——不算凶猛,至少比起那些称得上凶兽的顶端猎食者来说。

  夜幕逐渐降临,荒原上的风越发寒冷刺骨。

  他用石刀清理出一片空地,又扒下了几具尸骸上的兽皮围在身上,用将找到的野兽断腿切了开来,咬着带血的肉来充饥。

  那个女人在哭,她或许是确认庇护自己的男人已经死了吧?

  即使是一个群落的勇士,在荒原中也是脆弱的,况且还是在这一片被称为凶兽草原的地方——他、男人、这里死去的所有人,都是献与凶兽草原中凶兽族群的祭品。

  用生命与凶兽搏杀,尽量减少靠近群落的凶兽族群的数量,以鲜血来划分彼此生存与狩猎的领地。

  这就是他、男人、这里死去的所有人的使命,当他踏入这片草原,就注定已经死去。族群将他的名字划去,亲人也将他当做了死人——即使是侥幸没有死于与凶兽的搏杀中,他也再不能回到族群,只能在这一片草原中驻留。狩猎、或是被狩猎,直至死去。

  他找来枯草与粪便,用石刀与黑色的石头碰撞着,擦出的火星落入枯草,点燃了枯草。

  看着巴掌大的火苗在风中舞动着,他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活下去——明天应该先将周围的草丛清理掉,再多找一些石刀。或许还应该囤积些食物,并在周围制造些陷阱。

  考虑完这些,他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女人。

  也许是疲惫了,又或许是感到寒冷与饥饿。女人停止了哀哭,将娇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窥探着。

  她应当是偷偷逃离群落,进入凶兽草原来寻找死去的男人的吧。

  他将身上的兽皮捂得更紧了一些,背上被凶兽利爪撕开的伤口痒痒的,就像有虫子在爬动。

  幸好伤口不算深,等天亮了就去找些骨草(注1)敷上,很快就能好了。

  他有些庆幸的想着,用露出兽皮的抓起一些枯草、碎木片丢进了篝火中。

  “我……我能过来吗?”

  轻柔得有些微弱的声音顺着风传入他的耳中。说实话,他没有听清楚,然而却能知道她的渴望——荒原之中,夜晚刺骨的寒风就像最可怕的凶兽,没有人不畏惧它。而且她现在应该是饥饿的,那比寒风更加可怕。

  从声音中听得出她的畏惧,她或许认为他会强硬的逼迫她顺从。

  荒原中,男性的地位永远比女性要高。他们有着比女性更强大的力量、更顽强的意志、更绵长的体力。因此女性都会选择依附于一个男性,以得到更好的生存。

  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多个女人,男人有权随意处置依附于自己的女人,女人必须服从男人……这些都是荒原人类群落共通的规则。

  “如果你听话的话……可以。”

  犹豫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他想或许自己是疯了,竟然在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能活上几天的情况下,打算去庇护这么一个柔弱、无法生存的女人。

  一时间,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

  沉默着,女人四肢着地,缓缓地往前爬行。

  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女人纤细腰肢上的皮肤散发出与月光同样的色泽,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一片凌乱,像母兽般的爬行方式充满别样的美感——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从没有哪一刻有觉得女人竟是这样的好看。

  不,不是女人好看,而是她好看。就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兽类,眼前的女人与他以前所见过的女人是不同的——柔弱、纤细、就跟河里飘荡的浮萍般轻盈,又像白雪般洁白,同时像月亮般虚无。

  如果不抓紧她,如果不用生命去保护她,她大概就会像阳光下的雪花般消失吧?

  他这么想着,将一旁收集的几件兽皮叠在一起,垒成厚厚一团朝她扔了过去。

  停止向前爬行,她将厚实的兽皮裹在自己娇小的身上,以更小的幅度朝着他爬来。

  篝火的火光照亮她的脸,就和她的皮肤一样雪白美丽。

  她低垂着眼眸,怯生生的在篝火旁匍匐下身子,离着他只有一步的距离。

  “我……我叫莺……我可以为您准备食物,寻找野果,搭建房屋……希望您可以庇护我。”

  她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着的,就连兽皮包裹下的身子也是颤抖着的。

  “我叫殊。”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在她那柔弱的注视下,他感到自己的胸膛越发火热,就连寒风都不再显得那么难以忍受。

  这是异常的。

  殊这么想着,于是侧过身去不再看莺,胸膛很快恢复了正常。

  寒风呼啸中,被石子围起的篝火渐渐熹微,夜幕下的草原显得越发寒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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